宗教裡的科學第2期：傳教與著作權特輯

-

 宗教裡的科學第2期：傳教與著作權特輯

傳福音會不會侵犯耶穌的著作財產權？
教義受不受著作權保護？
《六祖壇經》的經句能隨意使用嗎？
利用圖片、影片宣教的著作權問題？

主題：宗教‧著作權

點我看電子書(電子書閱讀時有如紙本書的翻頁效果，並多了註腳，方便查找資料來源)

※本文僅供參考，若有相關法律問題，請諮詢專業法律人士。


近日(2022年6月)，某知名超級馬拉松好手成立的顧問公司，涉嫌取得未在台灣公開播映的電影授權後，用BT軟體將電影下載種子上傳網路引誘民眾下載，等有人下載後向檢警單位提告，再私下施壓被告人賺取和解金，引發爭議。

這則新聞再度引起人們對著作權的關注。其實若沒有對外分享營利，單純下載電影自己觀賞一般來說沒有問題，但若牽扯到BT軟體就不一樣了，因為它兼具「下載」與「上傳」功能。

所謂BT，就是BitTorrent，是一種「多點對多點」的檔案傳輸軟體。它讓使用者在下載他人電腦上的檔案時，自動將已下載的片段分享予其他使用者，以達到多點對多點傳輸的效果。 因此如果用BT軟體「下載」電影，同時也在「上傳」給其他使用者，即使下載者只是自己觀賞，仍可能侵害著作人擁有的重製權與公開傳輸權，不可不慎。

既然「重製」與「公開傳輸」可能產生侵犯著作財產權的問題，那麼基督徒傳播福音，是否侵犯耶穌的著作財產權？佛教徒使用《六祖壇經》的經句，要不要請示六祖惠能的著作財產權繼承者？利用圖片、影片為傳教媒介，有沒有要注意之處？以下從幾個面向來探討。

「教義」是否受著作權法保護？
探討這個問題前，我們先來看著作權法「不保護」哪些東西。根據著作權法第10-1條，著作權的保護「僅及於該著作之表達，而不及於其所表達之思想、程序、製程、系統、操作方法、概念、原理、發現。」 


因此著作權主要保護具體的「著作」，而非抽象的「思想」與「概念」。宗教的「教義」本身，通常屬於不受保護的「思想」與「概念」範疇。然而若將教義實體化為宗教經典、書籍，雕塑神像、畫成圖畫，或拍成電影、戲劇，就成為「著作」，受到著作權的保護。

圖1 傳道圖
宗教的「教義」本身，較偏向抽象的「思想」與「概念」，不受著作權保護。然而教義一旦具體化為書籍或神像，就成為受著作權保護的「著作」。圖片出自《大傳道者》第二話。

假設我今天收到天神的啟示，頓悟「大便帶走體內廢物，有助我們身體健康，所以祂很神聖！」的真理，並創立「大便神教」，那麼信徒們宣講「大便很神聖」教義是沒問題的，因它只是一個「思想」、「概念」；但是，假如我根據教義寫成經典「大便經」，或發表到網站上，那信徒就不能隨意印製、轉貼或公開傳輸，因它已具體化為「書籍」、「文章」等「著作」。

關於著作權不保護「概念」，這裡介紹一則日本的真實案例。日本著名推理小說家島田莊司，在《占星術殺人事件》作品裡描述了把六塊屍體切割成七塊的詭計，而漫畫《金田一少年事件簿》中，作者原封不動挪用這個詭計，引起島田莊司的不滿。此案例在當時引起不少討論，但法律界大多認為一旦告上法院，島田莊司勝訴機會不高。因為著作權是保障「著作」，而詭計比較類似「概念」，單純抄襲一個「概念」，在法律上不屬於重製或改作。 

「教義」若只是腦中想法，或是平常交談時表達出來的思想，比較類似「概念」，一般來說是不受著作權保護的；必須具體成為文章、書籍等「著作」，才受著作權法保護。


而且，多數宗教都希望人們廣傳教義，不會將教義視為自己獨佔的資產。如耶穌對使徒說：「你們往普天下去，向一切受造之物傳揚福音。」(馬可福音十六章15節)； 達摩祖師不畏艱苦，遠渡中國弘揚佛法、度化眾生：「吾本來茲土，傳法救迷情。一華開五葉，結果自然成。」(六祖壇經‧付囑品第十)在他們眼中，「教義」是拿來廣傳天下拯救眾生的，而非供自己營利的私產。


成為公共財的宗教經典
既然成為「著作」的宗教經典受著作權保護，那麼假如我覺得佛教經典《六祖壇經》裡某經文發人深省，將它印在傳單上發放宣傳，會不會侵犯禪宗六祖惠能的著作財產權？


這就牽涉到著作財產權的存續期間。著作雖受著作財產權保護，但有時間限制，不是永遠的。假如周遭從古至今累積的一切著作，都受著作財產權永久保護，任何相關創作都需著作人或著作財產權繼承者同意，我們的創作、發明將綁手綁腳，反而阻礙社會發展與公共利益。因此著作權法第30條第1項規定：「著作財產權，除本法另有規定外，存續於著作人之生存期間及其死亡後五十年。」 


有人可能說，這是台灣的法律，但《六祖壇經》創作於中國境內啊！那麼我們再看中華人民共和國著作權法第21條的規定：「公民的作品，其發表權、本法第十條第一款第（五）項至第（十七）項規定的權利的保護期為作者終生及其死亡後五十年，截止于作者死亡後第五十年的12月31日；如果是合作作品，截止於最後死亡的作者死亡後第五十年的12月31日。」 


可見不論在台灣還是中國，著作財產權的保護僅存續於作者死後約五十年，而《六祖壇經》是唐代作品，作者已過世千年以上，早已超出著作財產權的保護期限；從另一面說，這部經完成於著作權法建立之前，從來就未受過著作權法保護，更談不上保護期間的問題。


即使有的國家對著作財產權的保護時間更長，如美國與歐盟都將著作權保護期間延長為著作人終身加七十年， 仍不到百年。因此《聖經》、《可蘭經》、《六祖壇經》、《楞嚴經》等創作於數百年、甚至千年前的宗教經典，著作財產權已消滅，成為「公共所有」的著作，是大家可以自由利用的公共財。


使用古代宗教經典的注意事項
雖然古代的宗教經典因著作財產權消滅而可自由利用，仍有幾件事要注意。


(一)著作人格權
這些經典作者的「著作財產權」雖已過期，但「著作人格權」並無時間限制，且只有作者本人可以享有。它主要保護著作人的名譽、聲望等無形的人格利益，如表示某著作為這位作者所作。


所以即使你可自由使用《六祖壇經》經句，你也不能主張你是《六祖壇經》的作者，這是對口述者惠能禪師，與編輯者法海禪師的著作人格權之尊重；你也不能隨意歪曲、竄改《六祖壇經》內容，損害他們的名譽：「著作人享有禁止他人以歪曲、割裂、竄改或其他方法改變其著作之內容、形式或名目致損害其名譽之權利。」(著作權法第17條) 


(二)製版權
另外要注意的是「製版權」。著作權法第79條第1、2項規定：「無著作財產權或著作財產權消滅之文字著述或美術著作，經製版人就文字著述整理印刷，或就美術著作原件以影印、印刷或類似方式重製首次發行，並依法登記者，製版人就其版面，專有以影印、印刷或類似方式重製之權利」、「製版人之權利，自製版完成時起算存續十年」。 


因此假如某宗教古籍經由出版社製版印行時，該出版社有向經濟部智慧財產局辦理製版權登記，對其版面享有十年的製版權，這段期間內民眾重製這部古籍前，仍應取得出版社(製版權人)同意，即使它的著作財產權已消滅。

圖2 《古騰堡聖經》中的一頁
《古騰堡聖經》是神聖羅馬帝國的古騰堡（Johannes Gutenberg）於1454~1455年，用活版印刷術印製的第一批聖經，也是西方世界最早的活版印刷書籍。在此之前，書籍的製作仰賴人工抄寫，曠日廢時，古騰堡發明的活版印刷帶動知識的廣泛流傳。製版權是台灣著作權法特有的規定，假如古騰堡是現代台灣人，因他將著作財產權已消滅的聖經以印刷方式「重製」，或許可向智慧財產局登記取得製版權。
圖源：美國芝加哥美術館（The Art Institute of Chicago)，https://www.artic.edu/artworks/91678/gutenberg-bible-leaf

傳教時應留意的著作權問題

隨著社會與科技發展，現今宗教的傳教媒介、課程素材多元多樣。除了傳單、雜誌與書籍，還可利用網站、投影片、影片等電子媒體宣揚大道。

然而我們度化眾生的同時，仍要注意使用的素材，是否牽涉著作權問題。雖然傳播的教義本身、古籍內容可能不受著作財產權保護，但若牽扯到現今其他人的著作，就可能引發法律問題，以下從幾個面向討論。


(一)圖片的使用
大衛原本只是沒沒無聞的牧羊少年，因與神耶和華同在，打敗巨人歌利亞而一戰成名，是基督徒津津樂道的聖經故事。如果我經營某個傳播基督福音的網站，想在網站以圖文並茂的方式宣揚這則故事，那我在圖片使用上該注意什麼呢？


現今網路上充滿各種圖片，複製、下載十分方便。但除非著作權人註明可自由轉載，否則未經同意放到自己網站上，將產生「重製」與「公開傳輸」的問題，觸犯著作權法第91條第1項「擅自以重製之方法侵害他人之著作財產權者，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、拘役，或科或併科新臺幣七十五萬元以下罰金」 ，與同法第92條「擅自以公開口述、公開播送、公開上映、公開演出、公開傳輸、公開展示、改作、編輯、出租之方法侵害他人之著作財產權者，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、拘役，或科或併科新臺幣七十五萬元以下罰金」 。


因此最保險的方式，就是自己創作圖片。如果自己無法創作，必須使用網路上的圖片，也要經過圖片作者同意。假如覺得聯繫圖片作者很麻煩，有時甚至找不到作者，該怎麼辦？那麼「CC0」圖庫是一個好選擇。


什麼是CC0？就是「公眾領域貢獻宣告」，著作權人拋棄他們對著作的利益，盡可能將著作釋出到公眾領域，讓其他人可自由利用該著作，從事創作或再使用，而不受著作權或相關法律的限制。 


網路上主要的CC0圖庫，包括Pixabay、Pexels等。圖庫中的圖片若標示為CC0，可直接使用而不需聯繫作者，也不用標明出處。所以我如果在圖庫中找到與大衛相關的CC0圖片，便可直接放到自己經營的福音網站。


除了利用CC0圖庫，還有一個方法是使用古代畫作。前面已提到，國際上著作財產權的保護有時間限制，如歐盟是著作人終身加七十年。因此數百年前的古畫，如歐洲文藝復興時期的名畫，便成為可自由使用的公共財。歐洲歷史上描述聖經故事的繪畫不勝枚舉，如米開朗基羅的《創造亞當》、達文西的《最後的晚餐》，都可供基督徒宣揚聖經故事時搭配使用。因此如果我想在網站介紹大衛戰勝歌利亞的故事，就可放上神聖羅馬帝國畫家Hanns Lautensack於1551年創作的蝕刻畫《大衛與歌利亞》(David and Goliath)。

圖3 《大衛與歌利亞》(David and Goliath)
神聖羅馬帝國畫家Hanns Lautensack於1551年創作的蝕刻畫。《聖經‧撒母耳記上》記載，以色列人與非利士人交戰，非利士巨人歌利亞罵陣，以色列無人敢出戰。到營中幫哥哥送食物的少年大衛聽聞此事，堅信神耶和華「必救我脫離這非利士人的手」，奮勇出陣，以機弦甩石擊倒歌利亞，成為「與神同在」的見證。
圖源：美國芝加哥美術館（The Art Institute of Chicago)，https://www.artic.edu/artworks/61966/david-and-goliath
CC0圖庫雖然方便，但在使用上仍有須注意的地方。前面有提到著作人格權由著作人永遠專有，因此我們雖可自由使用這些圖片，卻不能主張自己是圖片作者。


另外，圖片本身雖然沒有著作財產權，但圖片中的人物、物體，可能牽涉肖像權、商標權等其他權利。以下我們再以經營福音網站的基督徒為例，假想一個狀況。


我想在網站中鼓勵人們多多禱告，與神連結，於是到CC0圖庫尋找合適的圖片。這時我看見一張女士禱告圖，圖中女士雙手交握，表情虔誠，好像很適合放到網站上。


然而照片的拍攝者放棄著作財產權，不代表照片裡的女士放棄自己的肖像權。如果隨意使用，仍可能被這名女士提告。所以使用CC0圖片時，要注意是否侵犯肖像權、商標權等問題。


總結來說，最保險的方法就是自己創作圖片；如果一定要用他人創作的圖片，可使用CC0圖片，但仍要小心肖像權、商標權等問題；若願意付費，也可到正版圖庫花錢購買圖片，取得授權，會比使用CC0圖片更安全。


(二)影片的播放
假設我是一名一貫道講師，致力推廣吃素的好處。某天我發現一部介紹吃素有助環保的紀錄片，覺得非常有意義，想在佛院課堂上向班員播放，會不會造成著作權侵害？有什麼要注意的呢？


雖然在佛院播放影片供多數人觀看，可能侵害著作權法第3條所稱之「公開上映」權，但若基於教學、非營利的目的，仍有主張合理使用的空間：「為報導、評論、教學、研究或其他正當目的之必要，在合理範圍內，得引用已公開發表之著作。」(著作權法第52條) 、「非以營利為目的，未對觀眾或聽眾直接或間接收取任何費用，且未對表演人支付報酬者，得於活動中公開口述、公開播送、公開上映或公開演出他人已公開發表之著作。」(著作權法第55條) 


然而，假如播放一整部紀錄片，或其中的大部分內容，讓民眾不必再購買、租用或付費觀看這部片，就可能減少記錄片的潛在觀眾、市場，損害紀錄片作者的收益，不能主張合理使用。因根據著作權法第65條第2項，是否屬合理使用，需考量「利用結果對著作潛在市場與現在價值之影響」 。


所以比較保險的做法是，只播放紀錄片中的一小部分片段，且該片段與上課內容相關，並註明出處。 如果要做得更保險，可取得紀錄片著作財產權人的同意。


身為某宗教的信徒，我們都希望廣傳大道、拯救眾生。但在傳道的過程中，還是得注意使用的手段、媒介，是否侵害他人權利，造成不必要的麻煩。

封面提供

感謝漫畫《大傳道者》提供封面圖與圖1。兩千多年前，一個平凡農民的唬爛如何發展成一門宗教？虛構的故事，可能比事實更有用、更有力量！點我看漫畫


參考書目

(網路資料皆於2022年6月擷取，並附上網址。若資料來源網站因遷站、關閉、系統問題等原因導致連結失效，或因網頁資料異動而與本刊內容不符，敬請見諒。)


追蹤我們：

喜歡我們的文章嗎？本網站隨時更新與新增文章，並公告於Line官方帳號。只要加入我們的Line官方帳號，有新文章時就能收到通知啦！

Line官方帳號：天地仁道(點我加入)


點我到《宗教裡的科學》目錄

點我回首頁



留言

張貼留言